
父亲给我说:"他可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受尊重的老人,你不认错也行,现在就跟我进去!"我看父亲已经憋了好大的火,如果我再不进去,父亲就要动手揍我了。本来我也觉得自己可能是错了,准备进去。迈脚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一下子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的诿屈,便放声大哭起来。父亲只好把我抱起来同到了屋里的炕上。
我看出来了,他们都在窥视我,都希望我做一个表示不再生气的表情。我也知道我该那样做,可是我还是想不能太快。我也觉得不能再扫父亲的兴,于是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拿东西吃。
我们这个地方是一片峡谷,总之是一片峡谷,不是一个峡谷。是一个 的 峡谷连着一个峡谷。就算是你绕过了一座峰,接着还是山峰,峰回路转的那种感觉在这里四处可见。
在我的童年记亿中,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遥远的地平线。以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四周被重重叠叠的山峰环绕,有的地方就像被挤压在群峰的褶皱里,适道的一面非常辽远,终年不化的雪冠总是被一朵白云纠缠得难分难解,就像挂在天际上似的,叫天山主峰,天山的最高峰托木尔峰就在我眼前,但是你想靠近它又是一个遥远的过程。
父亲驮着我不停地朝山脚下走,一路上的小石子不断飞溅。
走出县城以后就走进了维吾尔族人的农田,农田里的麦苗青了、粉艳的杏花开了,桃花也吐蕊了。不断有此起彼伏、声斯竭力的毛驴的叫春声在田野里声声呐喊,不知是渴望什么还是在宣泄什么,总之听起来挺让人惊心动魄的,而间或的吆喝声则显得那么潺属。
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叫托什干河,听说是从大山里头的国境线以外流过来的。在这条河上看不到小船,也看不看港湾。有水的时候川流不息、奔腾咆哮:一到冬季便干涸苍凉、目不忍睹。这条河流出去以后,流到了很远的荒漠。然后就在没有人烟的沙漠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越往深里走,父亲的熟人也多了起来,我意识到这些都是父亲的“臣珉”,他也算是这个地方的“土皇帝”了。有时候他也下下车,多半是高贵一些的人或是漂亮的女人,找女人说话的时间往往要长一些。最后我父亲把我带进了一个杏花林簇拥的农家院落,在这里迎候我们的人有的戴花帽,有的戴毡帽,有的穿黑袍,有的留大胡子,也有的留八字胡。
见面以后先行捧腹鞠躬礼然后再握手,样子挺肃穆虔诚的。女的则不在迎候的人群中,年龄小些的不近不远地朝这边瞅着,年龄大一些头上盖着厚厚的头巾,别人看不见她的脸,而她从里面则可以看到别人。
进门以后的整个一间屋子几乎被一个大炕占去,炕上铺的是那种很吓人的黑毡子,墙上挂着深红和绛紫色织成的壁毯。我和我爹脱了鞋以后被他们让到正面居中的位置坐下来,坐在狐狸皮小毯上是很舒服的。两边靠墙坐了一圈刚才迎候我们的人。
门关上以后,就靠一个不大的窗口,透露进来一束白光,光柱虽白而映照出来的光晕全被黑洞洞的世界吃了,整个屋子显得压抑而浑浊。炕中 央搁着一张很矮的桌子,上面已经摆了一些形状各异的油炸的面食或烤食,还有一些自产的干果,像杏干,沙枣一类的东西。
那位老者把一个自行车铃销盖子和一瓶酒递给了我父亲,我爹把酒斟上以后用维语说了一番话,然后自已把酒喝了,喝完以后他就逐一轮着给别人倒。有的人并不是一次就喝完,喝上一些以后再找个人说上一些话,别人就把酒接过去喝了,然后再把铃铛盖子还给这个从我爹手上接酒的人,这个人再把铃铛盖子递给我父亲。
女人们端上大块羊肉,还有抓饭。她们显得很腼腆和拘谨,不能像我一样参与到其中来,就像仆人把饭菜端上桌子以后就默默退下去了。这中间显然含有歧视、不公平的味道。我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带我来而不带姐姐来
酒过几巡以后,我看出他们谈笑的内容仿佛很幽默,而且与我的关系越来越大。后来我本能地意识到他们说的话就是围绕我,我父亲显得很兴奋。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不过我看出来他们对父亲挺恭谦的,所以我也就没什么可惧怕了,只管玩我的。
那个留八字胡的家伙好像是说:"是男是女要看看才知道呢?”几个人递了一下眼色。于是,那个八字胡猝不及防地把我捉住了,我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受侵犯,所以就拼命地反抗、拼命地挣脱。不但没有奏效,居然还有一个人伸手来脱我的裤子,我一下明白了他们是要羞辱我。我嘴里喊着“爸爸!爸爸!”而我父亲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他们便挠我痒痒,我觉得我遭到了空前的羞辱和暴力,几乎要休克了。
我用尽全力地反抗也无济于事。他们终于把我的裤子扒了下来,而且放肆地嘲弄我,还说要把小鸡鸡割掉。这一下把我真正地激怒了。我把胸前的一只手抱住了,然后使出浑身的劲咬了下去,只听一声尖厉的嚎叫,他们在震惊之中把我松开了。
大人被一个小孩咬了也是不至于发出这么凄厉的叫声的,虽然鲜血直往下流,但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听出来这回是在嘲笑那个被咬的人了。我气急败坏地哭着跑出了屋子,我父亲叫我,我也没有理他,我觉得他们在羞辱我的时候,他并没有保护我,根本不懂我内心受到的伤害。
父亲出来跟我说他们都很喜欢我,刚才是和我开玩笑的,不会再吓唬我了,他们只是借这种方式来欢迎我。我觉得脑子一阵胀痛,我那么小的一个脑袋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的东西呢!父亲说我做了错事,让我进去给他们道歉,我没有说话。后来那位最年长的长胡子老人也出来了,我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但我感受到了他的样和里而所包含的诚恳。
父亲给我说:"他可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受尊重的老人,你不认错也行,现在就跟我进去!"我看父亲已经憋了好大的火,如果我再不进去,父亲就要动手揍我了。本来我也觉得自己可能是错了,准备进去。迈脚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一下子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的诿屈,便放声大哭起来。父亲只好把我抱起来同到了屋里的炕上。
我看出来了,他们都在窥视我,都希望我做一个表示不再生气的表情。我也知道我该那样做,可是我还是想不能太快。我也觉得不能再扫父亲的兴,于是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拿东西吃。
酒足饭饱以后就骑马进山了。父亲和我骑了一匹最高大、最社实的枣红马走在前面。他身上还挎了一杆猎枪,那个长胡子老人骑了一匹白马,手上站着一只被蒙上眼睛的老鹰。后面还跟了一群人,时不时在马背上就开枪,捡回来过两只野鸡,不过他们要吃一些扬起的尘土。父亲和我也下来了两次,经过一番周折以后,打死了一只黄羊。父亲早年当过兵,枪法神得很。我在马背上昏昏欲睡了,睡醒一看才知道我被抱进了一个毡房。这是一对新人的毡房,原来到这里是参加这对新人的婚礼。
毡房中 央的柴炉上放着一口大锅,蒸汽和肉香把毡房塞得满满的,来人坐定以后,主人先端上了棕色的奶茶和白色的马奶,接着大块羊肉和一种拿仁的手抓面条就端上来了,主人切下羊头上的一小块肉递给父亲,父亲说了几句话以后仪式就开始了。这时候,新娘在几个女人的环绕下很羞涩地吹响了口弦,声音好像是从丝竹里发出来的。我趁人不备的时候喝了一口马奶过了一会就睡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