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嫂子在三里韩村小学当教员,三里韩村在咱们村南方,只要一两里地,我嫂子在那边讲授,也在那边开伙,就把家搬到那边去了。我四姐十五六岁,不上学了,我嫂子就让我四姐去给她帮手,带着小谦。我记得我第一次吃馄饨,便是在我嫂子的黉舍里。如今我还记得,那是一个破败的黉舍,我嫂子房间的后窗正对着一条小路,便是三里韩村和咱们村之间的那条路,路上另有残留的雪。那是一个天冷欲雪的冬季,房间里生着炉子,但仍是有点冷。我嫂子说:“天这么冷,我们包馄饨吃吧,喝点汤热呼。”她和我四姐便包馄饨,我四姐和面,我嫂子就调馅,小谦在床上睡着,我看着她们忙活。蜂窝煤炉子上坐着小锅,热火朝天。比及擀皮儿的时候,我发明她们擀的皮儿跟我泛泛见到的饺子皮儿纷歧样,就问:“这怎样跟饺子皮儿纷歧样呀?”我嫂子跟我说:“这是馄饨,馄饨是馄饨,饺子是饺子,馄饨皮儿跟饺子皮儿纷歧样,饺子皮儿是圆的,馄饨皮儿是梯形的,带角儿,包的法子也纷歧样。”我仍是搞不懂馄饨和饺子有什么区分,就又问:“不都是用面皮包着馅在锅里煮吗?为啥有的叫饺子,有的叫馄饨?”我嫂子和我四姐都笑了,我嫂子说:“跟你说你也不大白,等会儿煮熟了,你试试就晓得了。”那是我第一次吃馄饨,我一下就吃了十几个,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我嫂子还问我:“馄饨好吃吗?”我一边往嘴里扒拉着一边说:“好吃,真好吃!”她又问我:“馄饨好吃仍是饺子好吃?”我想了想说:“饺子的馅好吃,馄饨的汤好喝,都好吃!”我嫂子听了,跟我四姐一块儿哈哈笑了起来。
我在我嫂子那边吃了很多好工具,我第一次吃饼干、第一次吃面包、第一次吃罐头都是在我嫂子那边吃的。当时候罐头是个好工具,当时仍是物质充裕的年月,特别在咱们这个贫苦后进之处,罐头便是最可贵的甘旨了,当时候款待主人,如果桌上摆两个罐头——一个肉罐头,一个瓜果罐头——当菜肴,那便是最高的报酬和冷遇了,即便有一个罐头也很了不得,但这也不是常人家所能买得起的,只要家里有公众人的人家才有钱,才买得起。我记得有一天,我在堂屋里玩,我嫂子在表面喊我:“二小,快点来,给你个工具吃!”我一听,赶紧跑进去,我娘也随着进去了,就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我嫂子左手端着一个圆形的玻璃瓶,右手拿着一双筷子,我说:“这是什么?”我嫂子说:“这是罐头,水蜜桃罐头,你试试。”说着她弯下腰,用筷子夹了一块果肉,塞到了我的嘴里。我大口地品味着,感受口腔被一种目生而甜蜜的滋味布满,软软的、滑滑的、嫩嫩的,嚼着嚼着那块工具人不知;鬼不觉就让我咽上来了。“好吃不?”我嫂子问。我说:“好吃,真好吃!”我嫂子又夹了一块,塞到了我嘴中,此次我渐渐地品味着,想让那甜蜜的滋味在嘴里多停顿一下子,可是纷歧会儿,那块果肉仍是咽下了肚子。我眼巴巴地望着阿谁圆形玻璃瓶,我嫂子说:“再给你吃一块啊,吃完不能再吃了。”我娘在阁下说:“叫他试试就好了,如许吃哪有个够呀?”我嫂子又夹起一块,放在我嘴里,接着将瓶盖拧上说:“就这一块了,你渐渐试试吧。”说着回身进了东屋。我渐渐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了那块软糯的桃肉,口腔中仍保存着那芳香芬芳的桃子的滋味。我昂首望望,我嫂子已不见了,她只是午时返来一下,又去下班了。我向上看看,我嫂子窗前种的那棵香椿树方才抽芽,在阳光下绽开出新绿,明闪闪的,地上纵横交错的树影一枝一枝的也很光鲜,那种甜蜜的水蜜桃的滋味便和此情此景交融在一块儿,永恒地积淀在我的记忆中。尔后每当我看到水蜜桃,便会想起我家堂屋台阶前中午的阳光、树荫,摇摆的新绿,和我嫂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