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生不能朝夕陪伴,平安唯愿。
01
“你不在家,我跟你爸随便吃了点。”
每次在外地给我妈打电话问她吃了啥,她就这么回答我。
像我妈这种心态的母上,可以说是很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式家长了。
平常老两口吃饭全是对付,懒得炒菜,怎么简单怎么来,对厨艺渐渐丧失了精进的兴致,唯独当儿女都回来的时候,她们才会找到吃饭的意义。
不幸的是,我恰恰又不是一个向往稳定的乖巧闺女。
我妈一直向往别人家的闺女,温良,恭顺,不事儿逼事儿逼地谈什么价值观,能安安稳稳小城终老,可以让她早日完成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的夙愿。
在“陪父母”这件事上,我做得很差。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份遗憾将来会发酵成别的东西。
可能是埋怨,也可能是仇恨。
谁知道呢。
但我确定的是,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在本质上会伤及两代人的感情,甚至是我的余生轨迹。
所以,当有读者沮丧地问我,是该趁着年轻去外边追追梦,还是该留下来多陪陪父母的时候。
我会说,那你得先问问自己,你留下来,就能好好陪伴父母了吗?
02
越长大,越是发现跟父母沟通这个事情是有多残酷。
简直就是世纪难题。
打小我跟我妈的对话大约是酱紫的:
妈,我腰疼!
别胡咧咧,小孩儿哪有腰!
长大之后,我跟我妈的对话大约是酱紫的:
妈,我想去北京!
别胡叨叨,一个闺女家的在外边被人害了怎么办?
有没有相似的体会?
甭说沟通了,爸妈能把你的话听完都算是极大的耐心了。
时间久了,我开始变得不爱跟父母沟通,因为还没张嘴就几乎能听到他们一地鸡毛的反对声。
于是我索性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一切。
想念他们的时候,我就从网上买各种礼物往家寄,但凡出差有接近山东的行程,我都会绕个弯子拐回家看看父母,以前每周一个电话,现在变成了时不时微信聊个天。
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这种思念是写入DNA里的。
他们对我来说也很抗拒,这种抗拒被我理解成温情的妥协。
我清楚地知道父母需要的,更多的是陪伴,而不是交流,但我做不到朝夕围在他们身边,也索性收起了最后的交流。
年轻人都记住了前进,却忘掉了耐心。
而这些拧巴的内心,这些自以为是的看不上,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一种冷漠的戾气。
这种戾气,刺伤父母,也刺伤自己性格中最珍贵的部分。
03
离开山东去南京工作那年。
我们家曾开过一个隆重的家庭会议,我沉默地坐在床边,看他们分析利弊,并可怜兮兮地要求我做出承诺,承诺一年之后要回来,安安稳稳嫁人生娃。
那个时候的我,没有爱情,没有梦想,抗拒社交,每天孑然一身地躲着街坊邻居走路,生怕被人问起任何以爱为名的八卦问题。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一切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我点头说好,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真会干满一年就回家做个人见人爱的乖宝宝。
但我走了,就没回来。
我妈常说,在这件事儿上,我就是个骗子!
恩,在这件事上,我妈可能永远不会谅解我。
我说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找到了自己要爱的人,但在一个妈妈眼里,这一切可能也没什么意义。
她宁可我一事无成的陪在她身边。
而我绝对忍受不了这种废柴式的存在。
所以,你问我,该如何跟父母之间化解那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呢?
我会很无能的回答你,别做梦了。
这是两代人共有的悲哀:互不理解,却只能默默承受这种无能为力的相安无事。
04
有一年过完年,我从老家离开,飞机上关机前收到这样一条短消息。
她刚学会用微信没多久,因为怕发语音影响我工作,所以她奋力地用手写板练习打文字,200的0还写成了O,标点符号也用得不顺畅。
我赶紧打开钱包。
泪如雨下。
闺女都30了,她依然把我当成一个出门需要塞点零花钱的小孩儿。
钱的形状,叠得像个老太太放进手绢里的沧桑,沉甸甸地,压在手心上全是无力的愧疚。
就像龙应台在《目送》里写的: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这种目送,成了每一个母亲不得不放手任你远去的悲凉。
当需要保护我们时,她会不断流露出一个母亲的惊人斗志;当我们翅膀硬了,她只剩下苍老而无力的脆弱。
这一路,我们拼命把她当成长大路上的拦路虎,她拼命地把自己卑微成儿女们的垫脚石。
吾爱母上,若此生不能朝夕陪伴,平安唯愿。
母亲节快乐。
作者简介
初小轨,山东水瓶女一枚,小说随笔作者,新书《自律的人生不孤独》热卖中。文章来源公号“初小轨”(ID:chuxiaogui2016),微博:@初小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