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爱看报纸,只要在某个报缝儿里看到我的名字,准定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并替我存下那张报。她为我高兴,以我为骄傲,父亲死后,她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父亲对我的关心和赏识。父亲的离去,于我是不能复原的伤洞,二姑的关心,让那里不再那么冷气嗖嗖。二姑趴下了吃我的巨龙 二姑走了我女的要回去吗
二姑是父亲的小妹,他俩之间我还有个大姑。父亲继承了奶奶的暴躁,大姑继承了爷爷的温敦,二姑则集合了他们的优点,做事勤快爽利如奶奶,脾气温和内敛如爷爷。
我小时经常去县城陪她过年,那时姑父的部队驻军遥远的新疆,我跟她住宿舍,吃伙房,到她同事家里吃饭,混得熟了还单独跟她的同事逛书店,上电影院。每当这时,最让我痛苦挣扎的就是某个大叔或大姑提议给我买本小人书,我极想欣然答应又不敢,那种道德的折磨让我后来一直对佛洛依德老师的“本我与超我”理论敬佩不已。尤其有一次,一位尹大叔要给我买一本《一块银元》,我的“本我”再也控制不住,像一匹狂野的小马终于冲破一切阻碍战胜了“超我”!下一次再和尹大叔去看电影《沙漠的春天》,我极为真诚地掏出二姑为我买的爆米花回敬他,回来后他在二姑面前大大夸赞我一番!他哪知道《一块银元》将给我带来的喜悦和荣耀?那本小人书回到村里,会让多少小伙伴流着口水鼻涕围着我转呀!
某夏,我在二姑处过暑假,城里的晚饭吃得早,天还大亮着。饭后二姑就手从伙房买了一大兜子鸡蛋,要给新近生小孩的同事送去,我上蹿下跳抢着拿,二姑只好递给我,我一下没拿住,一兜子鸡蛋全掉在伙房的水泥地上!我傻了眼,谁提防会那么沉啊?我可从没闯过这么大祸,这要是爸爸,一巴掌就下来了,奶奶呢,就得一通狂卷(骂的意思),二姑没打也没骂,接下来还让俺吃了好几顿香喷喷的炒鸡蛋!二姑趴下了吃我的巨龙 二姑走了我女的要回去吗
我从小有好看的衣服,二姑从县城买回漂亮的花布,手巧的娘照着上海的裁剪书轧出时髦的样子,我的一件水绿波纹小白天鹅的连衣裙好看得都不好意思穿出去,因为小女孩们的羡慕嫉妒恨简直可以把我孤立成一座孤岛!那年月大姑娘出嫁才陪送条绒,我那么小就拥有一件大红的圆领夹芽子条绒褂,美美地跟在二姑后头到县城惟一一家国营照相馆照相,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照相,手足无措的坐在一张凳子上,看一个照相师手里攥一个胶皮球,脑袋钻进一张红底黑面的天鹅绒布里,鼓捣了大半天,照片洗出来后,簇新的大红衣服成了深灰色,两根粗粗的麻花大辫子绕在胸前,紧抿着嘴,根本没有平常好看嘛。
很多年,二姑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她一个人忙工作、带孩子,疼我们,从来不抱怨,嘴里常哼着小曲儿,从革命歌曲到《甜蜜的生活》到谢丽丝,程琳,什么流行歌儿都会唱。
奶奶罹患绝症,那时二姑刚生下她的老二,她来回奔波于两个家,心被裁成两半。奶奶弥留的几天,疼痛难当,靠打吗啡止痛,父亲抖得下不了手,还是二姑果敢的举起注射器。那年春天送走了奶奶,二姑把爷爷接过去帮她照料小孩。
我也上了高中,学校离她家6、7里地,我每个周末必定到她家,海吃一顿,临走还得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