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喜爱她。
我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再婚,于是我离开了那座城市,来投奔我的父亲。也许真是一场宿命,我转学了,遇见了柏林,而我在父亲的家里,看到了樱桃。
那时的我,就像条落水狗,被人捞起安置在雪白的波斯地毯上,连满身的泥水都不敢抖。我太害怕,怕樱桃的妈妈赶走我。爸爸很怕樱桃的妈妈,那个家是那个女人说了算。有时候他会背地里偷偷塞给我零花钱,那是从他的牙齿缝里省下来的。
樱桃那时候是个可爱的小人儿,可在她母亲的纵容下,已经脾气暴烈。
一年以后,我被我的后母赶出家门。在我租住的房子里,父亲流泪了,我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着他,心里只想,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船,会驶得多久?
果然不会一世安稳。父亲前不久突患脑溢血,后母忙成了陀螺,不得已,要把他们视若珍宝的爱女寄放在我这里,让我照顾。
我冷笑。看看樱桃的露脐装,五颜六色的挑染长发,这样的少女,又岂是我能照顾得了的。我想,只要她不来跟我作对,在我的家里能让我省心,我就求神拜佛了。
果然不好伺候。
“我不吃油炸鸡蛋,不喝冰冻的鲜奶,”她撅着嘴,不是撒娇而是指责,“难道你不知道,这些都对身体不好,也对美容不利吗?”
我忍气吞声地撤走餐盘。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算了。
门开了,柏林回家,烟味扑鼻。饿了。我饿了。他在叫。
我慌忙端出他爱吃的韩国泡菜,烟薰小鱼,再煎他爱吃的鸡蛋。烟薰火燎中,他和樱桃的声音渐渐地传过来。
樱桃长这么大了?在哪所学校念书,叫你姐姐多给你买点衣服吧。漂亮的女孩就应该多打扮。
樱桃哧哧地笑,姐夫真的很帅啊。我不禁向外看去,他们的眼神紧紧缠绕,他的笑容别有意味,而她的手指,在弯曲着卷起她的长发,眼波流转。
我的一颗心,忽然被劈成了两半。
是我纵容了你们的荒唐
柏林增加了回家的次数。
他推掉了应酬,常常是我们三人共进晚餐。更可笑的是,他会在晚饭后,跟着我们一起追看冗长的韩剧。在以前的他,这怕是无聊透顶吧。
樱桃在酒红色的沙发上跷起她雪白的一只脚,猫腰开始细细地在脚趾上涂着蓝色的蔻丹。我冷眼看看柏林,他的眼睛像豹,瞳仁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线。盯着樱桃。
“是不是男人一变心,就会如此冷酷无情?”樱桃忽然抬眼看着电视,天真地问。
《人鱼小姐》剧中的朱旺移情别恋,抛弃了相处五年的女友。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冷笑一声,心想,男人的冷酷无情,你樱桃怎么可能见得到?
我不理她。一句话也懒得跟她说。
“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回答我。”她没听到我的回答,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个音阶。
我仍然缄默。如果这能伤害她,她会因此回家,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来,樱桃,过来。你姐姐经常这样发神经的,你别理她。”柏林招手,樱桃直接跳投进他的怀抱。
我起身进了卧室。再不愿意看见这一切。他们的笑声远远从身后传来,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