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黄色的夏天变成深金色的秋天,他来到了科摩湖畔,在那里他找到了一个可爱的梦。他白天徜徉在水蓝色的湖边,或者漫步在山坡上那柔软茂密的青翠之中,一直到累得走不动为止,这样也许能睡得好一些,而且这时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夜里睡得好了些,他知道,他的梦不再是可怕的了。
“也许,”他想,“我的身体变得强壮些了。”
的确,他已经变得强壮些了,并且,因为那些少有的平静时刻,当他的想法逐渐改变的时候,他的灵魂也在慢慢坚强起来。他开始记挂起米瑟韦斯特庄园,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家去了。有些时候,他还会隐隐约约地想起他的儿子,但是每当他问自己,是否想要再次站在床边俯看那张熟睡的、轮廓清晰、白如象牙的瘦小脸庞,还有那令人心惊地镶在紧闭的眼睛周围的黑睫毛,于是他又退缩了。
有一天,仿佛奇迹一般,他走了很远的路,等他回来的时候,圆圆的月亮高挂在天空,整个世界弥漫着紫色的雾气与银色的阴影。湖水、树林的宁静是这般美妙,他没有回到他住的别墅,而是朝湖边一个被绿树掩映的小露台走去,在一个座位上坐下来,呼吸着散发在夜晚的天堂般的气息。他感到那股奇特的平静又悄悄将他笼罩,他感到越陷越深,直到昏昏入睡。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他的梦那么真实,以至不能相信它是梦境。他后来记起,那时他以为自己是醒着的,非常警觉。他感到自己正坐在那里闻着晚开的玫瑰的芬芳,听着脚边的水轻轻拍打着,这时他听到一个人在轻声呼唤他,声音甜美而清澈,充满欢乐,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他却听得十分清楚,仿佛那呼唤就在身边。
“阿奇!阿奇!阿奇!”接着,那声音又传了过来,更加甜美,更加清澈,“阿奇!阿奇!”
他记得自己在梦中跳了起来,甚至并不感到惊讶。那声音如此真切,仿佛听到它们非常自然。
“莉娅丝!莉娅丝!”他回答道,“莉娅丝!你在哪里?”
“在花园里,”那声音回答道,如同金笛吹出的音乐,“在花园里!”
然后梦就结束了。可是他并没有立刻醒来,他睡得深沉而甜美,睡了整整一晚上。当他真正醒来的时候,已是晨光满天,一个仆人站在那里看着他。这是个意大利仆人,像别墅里的其他仆人一样,他已经习惯了接受外国主人各种各样奇怪的指令,而且决不多问任何问题。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去、回来,他会在什么地方睡觉,或者在花园的什么地方到处游荡,或者整夜躺在湖上的一艘船里。仆人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信件,他静静地等着克雷文先生把信拿起来,然后离开。仆人走了以后,克雷文先生手里拿着信坐了一会儿,看着湖面。那种奇怪的平静仍然笼罩着他,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仿佛那些曾经发生的悲伤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仿佛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回忆着那个梦——那个真实的——真实的梦。
“在花园里!”他自言自语道,“在花园里!但是门是锁着,钥匙被深深地埋了起来。”
几分钟以后,他看了看那些信件,最上面的一封用英语写的,从约克郡寄来,收信人和地址的笔迹朴素,并且不为他所熟悉。他打开信,几乎没有去看写信人的名字,信中的第一行字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