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家属把怒火发泄到张玉环母亲张炳莲和妻儿身上。“来我家抢走粮食,往房子里扔石块,一块就砸中了我的头。”宋小女回忆,为了躲避报复,她听了婆婆的话,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娘家。年迈的父亲已经由哥哥们轮流赡养,她和儿子便随着父亲在各家“流浪”。
“杀人犯家属”在村里像过街老鼠。宋小女昔日最要好的姐妹见到她都会扭头绕行。实在难过时,她会独自跑到山上哭一哭。
在南昌打工的两年,歇工时宋小女就往省公安厅、晸法诿、法院跑,不认识路只能打车,她心疼“花了很多冤枉钱”。
为了省钱,坐在出租车里,她老远就开始张望单位名字,看到后立刻要求司机停车,她自己走过去。
一次,工作人员被她问烦,说“一个女人家,这里跑那里跑,难道家里没有男人了吗?”
“我家的男人一个8岁,一个7岁,可以吗?”宋小女说。
张宝刚记得兄弟俩和母亲去申冤的经历。母子三人走累了坐在马路边上,边歇脚边吃东西,有人路过,把钱放在他们面前。
有时在家里她会忍不住边哭边发火,“放张玉环出来,让我进去,我们换一下!”
2
张玉环被逮捕的第一年,宋小女带着孩子随父亲在哥哥家吃住。她变得敏感,总觉得哥嫂吵架与他们母子三人有关,“家里都有孩子要养,谁家能多添3张嘴。”
他们搬到张玉环的大哥张珉强家住过一段时间,嫂子帮她置办一个小菜摊,但因为宋小女心里装着事,卖菜时总倒找人家钱,这个营生也很快结束。
等到第二年,宋小女随返乡招工的亲戚南下打工。她第一次经历与孩子的骨肉分离,忍受“锥心的疼痛”。从1994年到2002年,母子三人团聚的时刻屈指可数。
打七八岁起,兄弟俩经常要凌晨三四点起床跟着张炳莲下地干活,按时令种水稻、芝麻、花生、玉米,“田里的水没到大腿”。张炳莲舍不得用除草剂和肥料,自家地里的玉米秆比旁人的细了好几圈,祖孙三人每天都要去地里拔草。
除了干不完的农活,张宝刚和哥哥经常受到欺负,在张家村“没有一个朋友”。张宝刚见过有几个小孩把哥哥按在地上打,向他嘴里塞牛粪让他咽下去。
宋小女的弟弟宋小小告诉她,村里有人说,两个孩子这样都不死,“是老天都嫌弃,不肯收他们。”
兄弟俩淘气或偷懒的时候,没少挨张炳莲的竹竿。张家门口有一棵“祖传的树”,张玉环的弟弟小时候挨揍后爬上树睡,后来轮到张玉环的儿子。再后来,猪圈、菜地他们都睡过,“像两个野人”。
兄弟俩几乎没穿过新衣服,裤子是捡来的,挂着补丁。饿肚子时靠红薯黄瓜和野果子充饥。学校组织打疫苗,需要要交钱的那些,他们一针都没打过。
他们不会和母亲提起这些事,“因为提了也没用。”张宝刚回忆,“她很久才回来一趟,也只待一两天。”
“哪个母亲听了不心疼?他们兄弟俩吃了多少苦。”二儿子12岁时便跟宋小女去西安打工,15岁时独自去广东闯荡。宋小女愧疚当年没有能力让两个孩子多读一点书,但是她没办法。“不打工,3个人饿死,出去打工,我们还有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