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夜班司机也是个难题。“黑白颠倒的工作,一般人接受不了。”邢汀说。
夜班司机需要严格把控到达每站的时间,“夜班车次少,错过一辆,乘客就得在寒风中等35分钟。”邢汀说。
3年过去了,夜38路最初的12名司机,如今已经有一半换了人。有人坚持不住,调了岗,又有其他愿意干的报名补充进来。
刘佳没打算离开夜38路,他想继续开下去。他喜欢上夜班,不爱阳光,白天在家也要拉上窗帘,帘子还专门加了遮光材料。
4:00
凌晨3点到5点之间,司机最容易犯困。
夜班车司机每跑完一圈,可以休息一个小时。有在调度室喝茶聊天的,有绕着场站走路健身的,也有趁机补觉的。
刘佳现在很少犯困,他的“时差倒过来了”,不需要借助浓茶或咖啡就能在夜晚保持清醒。即使歇班,他也很难跟家人保持作息时间一致,依然白天蒙头大睡,晚上瞪着眼睛精神抖擞。
大多数夜班车的司机都像刘佳一样,过的是“地球对面的时区”。曹红2014年离开夜班退了二线,将近半个月之后,才成功睡足了一整宿,当时他已经“六七年没在夜里睡过这么久了”。
有一阵子,一款性价比挺高的折叠床在司机群里流行。到了休息的钟点,犯困的司机会打开折叠床,在调度室里睡个小觉,以保证接下来的行车安全。
乘客倒是可以在车上睡得毫无顾忌,夜班车的乘客比白天的更爱丢东西,甚至还有代驾丢过小电动车。“夜班车的乘客坐车容易睡着,冷不丁醒了,到站了,抬脚就走,东西就忘了。”张天亮总结,“人在夜里,精神状态不一样。”
夜30路的车上捡到过全套金首饰和化妆品,失主是个打工仔,攒了这么一套东西,想回老家娶媳妇。他来领失物那天恰是平安夜,拎着一兜苹果硬塞给了张天亮。
还有个乘客,在车上丢了一袋子石头,司机捡着后扔在调度室了。那乘客来找时挺急,道着谢把袋子打开,说“您知道吗,我这一堆石头,值好几十万”。
丢的不仅是东西,还有可能是小孩。张天亮提到一个孩子参加学校活动到很晚,坐夜班车回家,上车后给家里发了个信息,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家长算着时间,在终点站等,左等一辆右等一辆,就是等不着孩子。最后,整个场站的司机都开始帮着找孩子,终于有个司机说,我好像见着了。
原来这孩子不但手机没电了,车还坐反了,家长就这么从头班车等到了第五班车,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时常也有带着酒意的人,趁夜色抢上车来,摇晃着坐下,或唱,或哭,或手里拎着半听啤酒絮叨。
开夜38路头一年,凌晨4点多,一个姑娘从德胜门站上车,刘佳猜她“是从后海那边过来的”。姑娘上车前就已经在流泪,坐下又开始哼歌。车里车外几乎同样寂静,歌声和哭声都“没影响别人”。她最终在西三旗桥南站下了车,起身时已然有些晃悠,他忍不住起身扶了她一把。
车还得往前开,隔着关闭的车门,他看到那姑娘慢慢在路边坐下了。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只余下回忆中一点淡淡的担心。
4点钟,从回龙观往市里去的最后一班车上,刘佳总能看见一个年轻乘客。他猜她是地铁的工作人员赶着去上早班。